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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门头沟传统村落”专栏--金戈铁马古村——沿河城

日期:2018-10-25 11:00 来源:门头沟区档案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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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者简介】

吕秀玉,现居北京市门头沟区沿河城村。2002年起开始文学创作,作品散见于《中国电视报》《北京文学》《北京晚报》《北京日报》等。曾与家人合作出版小说散文集《山里人家》。现为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、门头沟区文联作家协会理事。   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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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西的很多古村落如碧海遗珠,散落在崇山峻岭之间。沿着109国道在山路上盘旋一个多小时,又在乡间小路走了许久,在京西与河北交界处的大峡谷中远远看到一座形似城堡的石头建筑,门头沟著名的石头城——沿河城古村到了。

隐身在峡谷中的这一座石头城堡,在明代是内长城链上一道重要的关隘。因为依山面水建在永定河边,所以有了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——沿河城。

沿河城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,几百年来维系着京城防务社稷安危。历史上蒙古部族入侵中原,大多取道沟壑峡谷,历代统治者不敢疏忽京西防务,称此地为“神京右臂”。

今天的沿河城古村,已经没有了战火硝烟和刀光剑影,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古城墙,城墙下是历经沧桑的老宅院和美丽如画的河畔风光,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已外出,只剩下老人们喜欢三五成群坐在墙根下唠家常,古老的村落显得如此静谧安详。

1、城堡围绕的村落

沿河城位于门头沟西北边陲的巨大峡谷之中,山高谷深地势险要,扼两道水口一道山口,金代建村,名“三岔村”。因处于蒙古部族入侵中原的必经之路,自古被视为“京师咽喉之地”。明洪武三年(1370年)就有驻军,当时称“沿河口”。

沿河城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座“城池中的村落”,全村被城墙和城堡围绕,有固若金汤之势。城堡很坚固,城基采用花岗岩料石,城墙全部由大块的山石与三合土垒砌,城门砖石结构。城墙随山势起伏,高几米到十几米不等,宽三米,总长1182.3,东门朝向北京曰“万安门”,西门面朝蒙古曰“永胜门”,南北筑有水门。北城墙为直线,有角楼和马面。

早在公元1235年,蒙古数十万铁骑绕过外长城的雄关险隘,从沿河城西黄草梁、天津岭,经十里坪一线南下,一举灭金。而影响中国历史的几次战役都发生在这里,金灭辽,元灭金,均假道于此而攻居庸关。也就是说,金元两朝由此攻下北京城。

时光倒退到1550年,骁勇的蒙古骑兵再次来犯,一路过关斩将,先头部队已在安定门外集结嘶喊。大军压境且兵临城下,紫禁城陷入绝望的边缘。若不是沿途各关卡的将士凭借一道道的“百二河山”(喻两个人可以抵挡上百人进攻的险要地势,意指那些设在崇山峻岭或沟谷深涧中的狭关险隘),拼死抵挡住胡马潮水般的后援,明代的历史就要改写。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“庚戌之变”,此事件重重敲响大明王朝的警钟,使他们意识到北方边患,国之大患。于是,在北京城大门外的崇山峻岭里,在苍莽浩淼的燕台易水之间,筑长城、修敌台、建城堡、设关隘、驻戍兵……血的教训,再不能重演。

嘉靖三十二年(公元1553年)沿河口修建了守备公署,也就是今天的“花大门”,四品官员常年坐镇指挥。此时从居庸关过黄草梁至紫荆关一线的内长城也已完成。隆庆五年至万历三年(1571-1575年)又增建从居庸关过沿河口以西空心敌台二百余座,可见当时明朝对西部国防建设的重视。

据《沿河口修城》记载:“国家以宣(宣化)云(大同)为门户,以蓟(河北)为屏,而沿河口(今沿河城)当两镇之交,东望都邑,西走塞上而通大漠,浑河汤汤,襟带其左,盖腹心要害处也……”碑文明确告知,沿河城建于明万历六年(1578年),由御史中丞张卤主持修建。

盘龙般的山间城堡牢牢锁住山口水口,与逶迤西去的敌台烽火台遥相呼应,构成一道坚固的战略防御体系。“民闻警溃散去,保匿山谷间……百姓未能贴席而卧”的时代结束。从此城中军民“平居不复忧盗,即一旦有缓急,急入收保,凭坚城而守,据河上流为天堑,而壮士挽强赴敌,人人自坚无二心。西扼虏、东护三辅诸郡国,燕台易水之间可高枕而无忧虏。”城堡围住的不光是一方军民的安全感,它的身后是京城的安危,社稷的牢固。

从此,沿河城这座矗立永定河边的军事城堡,就像一位威风凛凛的铁甲将军,在北通居庸关,南达紫荆关的内长城链上,恪尽职责不辱使命,日夜镇守着大漠通往京城的咽喉要道,忠诚捍卫着一方河山。

这山中有城,城中有村的奇观从此便神话般落户京西深山。一代代守城将士在祖先开拓的这方疆土上,临风沐雪守城戍边,亦兵亦民生息繁衍。

2、守备府的前世今生

北京有个德胜门,沿河城有个永胜门,都有得胜还朝的寓意。沿河城的西门因面对敌人来犯之向,故名永胜门。我们今天还能看到,城门上那块汉白玉门额上“永胜门”三个字,端庄秀美,仿佛昨天才写上去。

“永胜”是兵家永恒的追求,坚强的指挥中心

十分关键,守备统领沿河城以西八十里防线的军政要务,大小校场、演武厅、督察院、大板仓、哨楼、炮台、烽墩、营房、过营岗、望警台、17道关口要隘,17座敌台、6座烽火台、边墙580丈……内长城沿线几千名官兵,都在守备府的管辖之中。

守备府是朝廷四品官员的府邸,虽然今天已经无缘得见原貌,仍可想见其奢华和威仪。据说守备府大院一连数进,规模宏大。门口一对威武的石狮子,当年还有连环炮,如今上马石还在,石狮子的基座还在,石狮子早不知去向。

清代都司执政这里又称上衙门,衙门老爷声威赫赫,人称“大老”。“大老”吃饭前都要鼓乐喧天三吹三打,排场得很。上马管军,下马管民,方圆百里百姓告状都要到沿河城。

可惜的是,守备府这座当年城内最气派的建筑被八国联军烧毁,民国初年,沿河城首富师姓财主买下这片火场,花三年时间建成华丽的地主庄园。临街的影壁墙磨砖对缝精美至极,光大门楼就用了一千块大洋,雕梁画栋彩绘艳丽,门腿石上雕有琴、棋、书、画、中国结、莲花等图案,被百姓称为“花大门儿”。

当年师家为远近闻名的首富,财宝多得自己都数不清,只好用大台杆秤称。乡人猜测他家里、地里多处埋有浮财,因为他常半夜用骡子驮着财宝出去藏匿。师财主虽富得出名,却非常吝啬,一顶毡帽油光锃亮戴了一辈子,一件大褂穿了几十年。他一生积累的财宝到底有多少,到底埋在哪儿遂成千古之谜,连他的后人都难知晓,成为古城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前不久,古城出了一桩惊天怪事,守备府门口那对标志着地区历史文化的精美汉白玉门墩,半夜不翼而飞。引发村民和众多网友的愤慨,京城多家媒体也纷纷报道。村民们敦促公安机关尽快破案,呼吁珍贵文物早日回归原处。

如今村里还可以看到古代军民加工粮食的石臼、石碾,保存完好,近50厘米深的石臼已被磨穿了底,可见年代久远。这里的碾子也与众不同,碾盘周边有一圈护沿,凿有豁口便于收集粮食,就像一只大大的石头盘子,算是名副其实的碾盘。这么大且造型别致的碾子在京西深山十分罕见,至今还在为村民服务。

3、沿河城戏班轰动一时

沿河城村的大戏台,是京西深山保存下来为数

不多的戏台之一。它坐南朝北,建在1.5高的石砌台基上。当年守城将士来自五湖四海,各地文化交融的军民娱乐堪称边关一景,戏台抚慰了多少将士的乡愁。喜遇丰年,宗教文化盛行的古城更要唱戏,谢天地诸神恩赐,戏台又成为酬神的场所。

当年沿河城的戏班很有名,戏班虽是民间团体,技艺却也了得。逢年过节台下拉根绳子把男女观众分开,这戏就开演了。十里八村乡亲都来看戏,白天演晚上唱,直到正月十五。亲戚朋友借机走亲访友,出嫁的闺女又回娘家又看戏,台上台下好不热闹。京西流传的歌谣:“拉大锯扯大锯,姥姥家门口唱大戏,接闺女唤女婿,没脸的外甥赶着去……”描绘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。

有一年,沿河城人听说各地戏班到阳坊汇演,不觉心动, 一人背上一背子炭,晓行夜宿到了阳坊,卖了炭找到汇演的戏院。一听这帮灰头土脸的山汉要唱戏,戏院老板说啥也不信:“就你们几个人能唱台戏?还沿河城戏班,打得上锣鼓来吗?”山里人实在,真以为人家嫌戏班人少,赶紧说:“我们人多着呢,还在路上走着,马上就到。”立马差人跑到门头沟,找了好多下煤窑的同乡凑数,可下煤窑的脸比卖炭的还黑,老板把脸一沉,还是不答应。大伙儿这才醒过味儿来,敢情人家压根就没看得起咱这群山汉!一伙儿煤黑子,还怕弄脏了人家的戏台哩!可把沿河城人气得够呛。到底班主冷静,找戏院商议,我们大老远来一回不易,不让唱戏上台打个嗵总行吧?打完了给你刷戏台!老板不情愿地点了点头,心说,打完赶紧走人!

听说让上台打个嗵,大伙儿乐了。憋着一口气,板鼓一响,笙箫锣鼓齐发,也不知那天大伙儿哪儿来的那么一股子邪劲儿,那嗵打得惊天动地,声如疾风骤雨,势如万马奔腾,戏院内外台上台下连同老板都惊呆了,听傻了,谁听过这么雄壮嘹亮干脆利落,气势如虹的音乐,不是亲眼所见谁相信这铿锵激昂的乐曲,出自这帮不起眼的山汉。

一个嗵打完,所有的听众都还沉浸其中,沿河城人收拾家伙跳下戏台就要走,戏院老板可急了,追过来,拉住领班的手说啥也不让走,“光这一个嗵,就值好几台大戏!在下有眼无珠,怠慢了各位,赶紧请上台,上演!上演!”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呢,等到上台亮开嗓子,沿河大戏精湛的技艺,优美的唱腔,一招一式透着清新的山乡气息,让人耳目一新,霎时轰动了整个阳坊城。连演三场,场场爆满。那些矿工兄弟也不回门头沟下窑了,就看沿河城人唱戏。

有道是乐极生悲,戏班的火爆引来梨园行的嫉恨,歹人在茶水中下了药,主演的嗓子当时就哑了,一代民间艺人饮恨落泪,红极一时的沿河戏班从此衰落,后来连戏装都卖给了燕家台戏班。

说起戏台还有一个惊险传奇故事。有回台上正上演传统大戏《丁僧扫雪》,大概剧情是:丁僧从小丧母,后母歹毒心狠,寒冬腊月逼丁僧脱光上衣在院里扫雪,还用锥子扎他的后背,台下人头攒动鸦雀无声。演后母的演员手拿道具锥子,手心藏了一块吸了红染料的小毛巾,一扎一挤,丁僧背上就出现了“斑斑血迹”。观众和演员都十分投入,特别是演丁僧的小演员,表情逼真,“后母”一扎,他的身体随之一抖,观众的心都被揪起来了。

当时沿河城最高行政长官也在台下看戏,实在是看不下去了,怒不可遏冲上台去,朝着“后母”挥刀就要砍,台上台下顿时哗然。班主一个箭步从后台冲出来,死命抱住长官,高声大喊:“这是戏!这是戏!”众人赶紧蜂拥而上,把瘫在地上的“后母”拖进后台。长官半天才醒过神来,怎么收场呢?他气愤地把刀插入刀鞘,往台口迈了两步,又恢复了平时的威严跋扈,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台下众人:“大伙都给我听着,从今往后,在我的管辖之内要是真有这种事,我非宰了他不可!”

别说台上的“后母”胆寒,台下的后母们都筛了糠,今后谁还敢虐待孩子?戏曲的教化力量真是无穷。

4、村民祖先来自全国各地

戏台对面有棵老槐树,树龄应该比城要老,是村中唯一保存下来的古槐。当年城中有好几棵古槐,荫天蔽日装点山城,抗战时期日寇占据古城,被八路军团团围困,鬼子不敢出城,被困城中无薪举炊,古槐被伐倒烧饭用了,仅存现在这棵。古往

今来许多大事它都亲眼所见,历经岁月的风雨,古槐依然枝繁叶茂。平时村民在这里聚会、纳凉、看戏、谈古论今,它与戏台构成一幅古城永恒而经典的图画。

当年城中最大的商号“隆兴裕”就在树旁,经营百姓生活用品,每年秋天商号兼营山货生意,收购当地核桃、杏核雇人加工后,骡马驮运销往天津等地,捎带回山村生活用品。号里养着大拨的牲口,隔几天就要上沙城或北京进一次货,披星戴月往返要四五天。村里有人编了这样的民谣:“有女不嫁掌鞭郎,三天两头守空房,要嫁就嫁庄稼汉,早上见了晚上见。”由此可窥见当时古城商业的繁荣。

后院曾是老君堂,堂中敬奉着老君塑像。正殿三大间,坐北朝南,有老君塑像及壁画,巨钟一口,后因年久失修庙宇坍塌,得到柏山寺末代住持寿林和尚资助修复,故老君堂改成了“瑞云寺”,再无老君塑像,只在偏殿墙上彩绘了老君像。不知何故彩绘的老君像总是脱落,绘一次脱落一次,于是有人就传说是老君显灵,不愿住在偏殿,要回自己的正殿去。

当年城中有三街六巷七十二条胡同,延续至今的有白家胡同、林家胡同、李家胡同等。明末清初,山城军事色彩渐淡,商业日趋繁荣,街旁店铺林立,街上摆摊设点,手工匠人、耍猴卖艺、拉洋片、修鞋的、卖炸糕的……应有尽有,往来行人如梭,衙署忙公务,百姓忙生计,一幅亦兵亦民的清明上河图。可以想见,近代的沿河城是一座人口稠密、五业兴旺、士民工商混居的边塞城堡。

说到胡同,说到人口,自然联想到沿河城的姓氏来源。沿河城主要姓氏有索、王、李、师、魏、高等,结合此地特殊的地理环境和人文历史,专家给出确切的答案:沿河城属军户村,城中居民皆为当年守城将士的后裔。至今沿河城人也不无自豪地说,咱们的老祖宗那可都是“吃粮拿饷”的!当时守城官兵来自全国各地,后来“选土著田舍子弟充之”,朝廷还实行“养马于民”政策,于是“访殷实,以养马”,家中有一两人在军营当差很普遍。同时朝廷允许“南兵北戍,家属随访”,越来越多随军家属在小城安居,当地土著女子也与“吃粮拿饷”的军士成婚。城中军人上马为军,下马为民,忙时操练,闲时务农,山城呈现一派安定祥和景象。

仅以魏姓为例,城南山上有魏姓祖坟,立于正德八年,碑文记载:魏姓原籍乃江苏淮安邳州睢宁县人。因“奉王命久役于外,享祭不便”于是在村东南山上采坟祭祖,安置亡灵,碑文记载的故人已逾200余人。魏氏几代先祖皆武职军官,其中一位因多次立功而升任指挥守备,管辖5600名军兵。传说坟冢中有位先祖英武善战,惨烈战死在今张家口外,尸骨未还。除了守备府,城中还有几处保存完好的古宅院,依稀透出当年主人的富足和古城旧日的辉煌。要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,这屋脊瓦垄砖雕石刻上的音乐,在古城珍存了几百年。它们有的是官衙公署,有的是地主庄园,有的是商贾豪宅,有的是当铺店面。“凝固的音乐”在山地四合院静静地流淌。

城中心留存的一座四合院,主人在北京城开过当铺,发财后在家乡建了这座宅院,房屋用料相当讲究,地基是几米长的花岗岩料石,门楼仅次于守备府。过道墙壁上的题诗壁画十分罕见,两首诗是“松下问童子”和“清明”。诗交叉排列,一句诗配一幅画,诗画相得益彰情景交融,画技纯熟老到,不知何年何人所绘。“文革”时被有心人用黄泥糊住得以保存。在这深山古城,物质丰盈之余居然还有如此风雅之士,不得不令人叹服。雕花门墩,鸿禧字影壁也十分珍贵。

沿河城曾出过一代传奇人物——李文质兄弟。李文质在民国年间任东北军张作霖部电台台长,深受器重,在皇姑屯事件中与大帅一同遇难,灵柩回乡甚是隆重。其弟李文学继任张学良部军需长。他们的祖宅是一座两进院,中间房子是穿堂门,整个房屋后墙皆装饰门窗,气派敞亮,这在城中独一无二。

山中无岁月,四百年多年世事沧桑朝代更迭,石头城依然如故。它独特的历史文化,优美的自然风光,已成现代都市人梦中的世外桃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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